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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猶太〉  The Jew in Birght Red

      這幅紅色猶太中,夏卡爾為什麼會將猶太老人從頭至腳分割成兩面?而這兩面又各自隱藏什麼意涵?也許這幅畫可以告訴我們夏卡爾心裏的秘密。

 

      這幅畫是夏卡爾(Chagall)自1914年重回俄國時期的作品。夏卡爾原先為了娶未婚妻貝拉(Bella)而回到俄國,並計劃完婚後帶她一起回巴黎,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邊境關閉,使得接下來的八年他留滯在俄國。雖然夏卡爾在巴黎時期畫作中時不時復返著猶太符號及縷縷纏繞的鄉愁,而這不散的離情大半是因為對人的思念,當初是為了逃離陳舊束縛而離開,如今又被困住了。朝思暮想的愛人終於長伴左右,但成就與肯定卻在異鄉,可想他在俄國掙扎矛盾之情。

 

  〈紅色猶太〉初映眼簾的刺激來自畫中大比例的猶太老人。他採坐姿,雙手置於膝上,面目憂愁,艷紅色的鬍子與身後的紅房相呼應著。畫從基底的鵝黃到艷紅層層的逼近著觀者,如烈焰鋪蓋而來圍困著老人,讓人不禁將這樣的情緒與大戰作聯想。進一步看這幅畫,其從頭至腳的對比給了相當多可以討論的空間。從老人說起,其左半邊留著猶太人傳統的payot(猶太男人臉兩邊會留小辮子,叫Payot 或Side curls,由來出自於舊約利未記19:27:不可剃兩邊的頭髮)而右邊是露耳的;左邊閉眼右邊睜眼;左綠手右白手;左木屐右鞋子;左椅凳少了椅腳 。左半邊的他是傳統猶太,看來憂傷、病倦(其表情與綠手),其站坐不明給人一種不知如何自適的疏離之感,而右半邊是一個被同化了的猶太人,不甚喜悅卻也體面無從抱怨。 

Marc Chagall, The Jew in Bright Red, 1915.

Oil on cardboard, 100X80.5 cm,

Russia Museum, St Petersburg

 

 

      這樣對一個物件的分裂描繪,也許是來自立體派的影響。他在巴黎習畫期間,立體派為當時最火紅的派別,夏卡爾也受其影響(雖然在自述中他否認),而夏卡爾對於立體派有著自己的見解。他在1944年接受Sweeney的訪問時提及:立體主義過度限制了繪畫的表現手法,只將物體解構後重組,他希望找尋更自由的表達方式,一種可以表達內心真實的呈現方式。夏卡爾從立體主義那學到對形的分析,但其解析的不是物體的結構,他重組的也不是物體的各個面向,而是他的記憶,他將經驗的記憶重組成充滿感情的畫。他說:「我是將佔據我內心的形象收集畫出來」。於此,我們也許能因此理解夏卡爾將老人化成分裂的雙面人的原因。

 

      另外一個有趣的觀察點在後方由希伯來的經文構成所組成的半圓形,同樣也呼應著左右兩邊的對比。猶太老人的左邊(觀者右邊)以黑色來寫,猶太老人的右邊(觀者左邊)則以綠色而書,並且安插了夏卡爾自己的希伯來文名字Moshe Segal。老人右邊的經文出自創世紀第二十八章,描述的是神要以薩和雅各離開了他們的應許之地(迦南),回到Padan-Aram(巴旦亞蘭)找尋他們的妻子,如同夏卡爾回到俄國娶Bella;老人左邊經文撰寫的是創世紀第十二章 Lekh Lekha:

 

“Now the Lord had said unto Abraham: Get thee out of thy country, and from thy kindred, and from thy father’s house, unto the land that I will show thee. And I will  make of  thee a great nation and  I will bless thee and make thy name a great and be thou a  blessing.”[1]

(中文翻譯:耶和華對亞伯蘭說:你要離開本地、本族、父家,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去。我必叫你成為大國。我必賜福給你,叫你的名為大;你也要叫別人得福。)

 

亞伯拉罕的流浪是為了找到心靈的歸屬,找到一個地方安息,再次發掘自己,完成他的命運、神的旨意。也許這也是夏卡爾對於歸返法國的心情寫照。左右兩邊的經文呈現出了夏卡爾去與留的掙扎。

 

  往左抑或是往右在夏卡爾的其他畫作也可以看出他心的去留:1914的〈在維捷布斯克之上〉(Over Vitebsk)畫中於空中漂浮的猶太人朝左邊飛行。剛在柏林辦了一個成功畫展的他困在維捷布斯克,而貝拉(Bella)的父母不希望將女兒嫁給一個畫家,亟欲證明自己的夏卡爾在畫中飛向充滿希望的西方;1915年的這幅〈紅色猶太〉則呈現出了夏卡爾剛從巴黎回到維捷布斯克,一則亟欲與貝拉相聚,一則對自己在當地還未能找立身之地的自我懷疑兩者之間的衝突掙扎;而1917為維捷布斯克革命(革命讓猶太人獲得完整公民權,猶太人得到平等與自由,夏卡爾也因革命得到機會,創辦了維捷布斯克藝術學校並擔任校長)一週年所畫的旗幟〈旅人〉(The traveller),畫中的人則大步走向右邊。俄籍猶太藝評Ya’acov Tugendkhold 在《阿波羅》(Apollon)如此評論:

 

‘’The traveller is actually a self portrait. Chagall, dressed as a western dandy, still with a green hand, is traveling in the opposite direction of the old, shtetl Jew.”[2]

(中文翻譯:〈旅人〉這幅畫其實是一幅自畫像。打扮成西歐公子哥模樣的的夏卡爾仍舊保有綠色的手,正走離舊時代猶太小村,開始他新的旅程。)

 

      而〈旅人〉中的人大步跨向右邊的同時保留著綠色的手可讀出,夏卡爾在一連串的思索歷程及時運相助下,他與自己和解了,握著過去大步走向新紀元。

 

(作者:會計五 潘立婷)

 

[1] [2] Mirjam Rajner,"Chagall's 'Jew in Bright Red' " Ars Judaica, The Bar-Ilan Journal of Jewish Art, 2008, vol. 4.pp. 6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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